一颗貌不惊人的“小粉豆”，号称吃2天就能掉秤三四斤，7天瘦10斤！这样一款神奇的减肥食品去年被“网红”主播疯狂带货，立竿见影的瘦身效果让不少爱美人士卡点抢购，回头客众多。然而，消费者想不到的是，他们一颗颗塞进嘴里的瘦身“灵丹”，竟含有毒有害物质。
近日，北京市公安局环食药旅总队向北京日报客户端记者披露了两起典型案例，揭露热销减肥食品的真面目，多名“网红”主播因直播销售非法添加有毒有害物质的食品而被抓获。
网红主播疯狂带货“小粉豆”
“我数十个数就上架，10，9，8，7……”晚上10点，拥有500万粉丝的女主播徐某某在直播间里数着倒计时，招呼粉丝们拼手速抢购一款瘦身食品套餐。
有“蓝帽子”认证的减肥保健品，再搭配几颗散装的“小粉豆”一起捆绑销售，69.99元。“今天下单，买两单直接送两单。”徐某某卖力地带货宣传，并催促“老粉”赶紧回购，一旦断货不知道多久才有。
套餐仅上架十几分钟便售罄下架，评论区的留言大多都在夸赞使用效果。“吃了两天掉了4斤多，效果特别好。”“这个真好用，试过好多没用，这几天瘦8斤。”
减肥“小粉豆”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有这样的减肥效果？”蹲守在直播间的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治安支队环食药旅中队中队长崔晨很是疑惑。此前，市场监管部门向北京环食药旅警方转递来一条线索：一名消费者举报在徐某某的直播间里购买了这款减肥食品，食用后产生呕吐、肠胃痉挛、小便增多等不良反应。徐某某销售的减肥食品中是否添加了有毒有害物质正是崔晨要调查的目标。
崔晨发现，徐某某销售的“蓝帽”认证保健品确实是正规厂家生产的，但捆绑销售的“小粉豆”却疑点重重。在徐某某拍摄的视频中，成千上万颗仅经过简单塑封的粉色心形片剂散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没有厂家名称、没有生产地址、没有成分说明，典型的“三无”产品。而且，徐某某在直播中销售减肥套餐的时间都不长，且销售之后便迅速下架链接。
神奇效果、“三无”产品、迅速下架……这些蹊跷足以让“食药警察”怀疑。于是，崔晨决定对线索展开深入调查。
减肥食品有奇效
靠的都是加药物
“减肥食品能达到不同寻常的效果，通常是非法添加了药物成分。”北京市公安局环食药旅总队食药支队四中队中队长秦向铭告诉记者，在以往破获的减肥食品非法添加的案件中，最常见的非法添加药物有两类，一是“西布曲明”，这是一种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药物，有助于抑制食欲从而达到减肥效果；还有一类是酚酞、酚汀等有腹泻作用的药物。
这些药物对人体的副作用很大，比如西布曲明会增加严重心脑血管意外风险。因此，我国已明令禁止西布曲明的生产、销售和使用。而酚酞长期使用可损害肠神经系统，甚至还在世卫组织公布的致癌物清单之中。
让“食药警察”感到棘手的是，涉案的“小粉豆”经过检测，并不含有西布曲明、酚酞、酚汀等“熟面孔”。
检测食品中是否添加了某种明确的物质很容易，但如果没有目标地检测里面究竟含有什么物质，那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经过进一步调查，警方发现有不少消费者反映投诉食用减肥套餐后出现呕吐、肠胃不适、小便增多等反应。
“老上厕所”“小便频繁”……办案民警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关键信息。“从顾客的不良反应来看，这种减肥食品并不同于西布曲明和酚酞的作用，倒像是利用脱水来达到减重的效果。”秦向铭说。
随后，警方与市场监管部门邀请的专家一起“会诊”。专家认为，警方的判断是正确的，该减肥食品很可能非法添加了利尿剂成分，并帮助警方圈定了一些利尿剂药物以便进一步筛查。
根据这一方向逐一靶向检测，警方很快确定徐某某出售的“小粉豆”中含有一种处方药物成分——苄氟噻嗪。
秦向铭介绍，苄氟噻嗪是一种治疗水肿性疾病和高血压的药物，虽然在普通药店都能买到，但作为处方药，必须经过医生明确诊断对症，且在医生指导下服用才行。该药物的利尿作用会导致小便增多，消费者食用了添加苄氟噻嗪的食品后，会排出大量水分，确实能掉秤，但如此瘦身可能导致体内电解质紊乱，影响代谢。
专家论证突破追责瓶颈
“小粉豆”存在有毒有害风险
这是北京警方第一次在食品中发现添加苄氟噻嗪。
秦向铭告诉记者，根据我国食品安全法相关规定，食品中不允许添加药品。徐某某销售添加了药物的减肥食品，已经可以对其进行行政处罚。但是，国家公布的食品违法添加物质名录中并没有苄氟噻嗪。也就是说，对这种新型添加物，不能仅靠对药物成分副作用的推理，还需要客观专业的论证，认定其性质及对人体的危害，才能追究嫌疑人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的刑事责任。
为了突破这个瓶颈问题，警方在市场监管部门的帮助下，组织权威专家对苄氟噻嗪的性质及危害性进行论证。结论显示，苄氟噻嗪属于药品，存在有毒有害风险。
有了这个结论，北京警方迅速出动，在外省将徐某某及其团伙成员抓获，现场查扣“小粉豆”50万粒，刑事拘留10人。成本仅为5毛钱一粒的“小粉豆”为犯罪嫌疑人带来了巨大利润。
警方查扣大量“小粉豆”
“如果单纯出售三无‘小粉豆’，消费者也不敢购买，所以徐某某等人将其与合法正规的瘦身类保健食品进行捆绑销售，让消费者配合食用。”崔晨介绍，有正规产品做掩护，会让消费者放下戒心，如果出现不良反应，消费者也会怀疑是自身体质问题。
当顾客对食用后出现不良反应提出质询时，嫌疑人会用事先准备好的话术敷衍应付。“这都是正常代谢反应，过几天反应就减退了。”“上厕所没关系，多喝点水就行了。”“正常吃，再坚持几天。”如果顾客自称反应特别严重，或者态度不依不饶，客服会全额退款了事。
崔晨说，通过调查发现，嫌疑人直播间每天都有三四十件针对减肥套餐不良反应的投诉，但绝大多数都被他们用话术搪塞过去。
“小粉豆”变身“魔法豆”
非法添加物快速迭代
徐某某一案暴露出这个黑色产业，警方判断，在食品中添加利尿剂，全国绝不仅此一例。于是继续扩线调查，果然在其他直播间里也见到了相似的减肥“小粉豆”。
只不过，此前的“小粉豆”变身为“魔法豆”，有了像模像样的外包装盒，显得正规了许多。一盒7粒“魔法豆”与另一款减肥“加速器”搭配，售价79.9元。民警在两个直播间内分别点击该产品链接，发现都跳转到一个相同的食品公司。
“经过我们调查，以王某某为首的三四个老乡，经营着这家食品公司，没有实体店，就是个空壳公司，提供原料找工厂代加工，再借助大主播的流量带货。”崔晨介绍，这些低成本的减肥食品很符合网络销售的需求，吸引了十几个直播间的网红主播带货，他们有的低价批发过来销售，有的干脆就给王某某的公司代销。十几个直播间的粉丝量总计超过1500万。
在对可疑产品进行检测时，意外的情况发生了——“魔法豆”里并不含有利尿剂苄氟噻嗪成分。
“魔法豆”的包装盒上显示，该产品的主要成分为食用葡萄糖、麦芽糊精、香芋粉、魔芋粉等，单以这些成分，肯定不会达到那么好的减肥效果，民警推测，“魔法豆”肯定也加“东西”了。
不是苄氟噻嗪还能是什么呢？民警并没有气馁，继续对比其他利尿剂成分进行检测。“我们前后排查了十余种可能添加的利尿药物后，终于成功了。”崔晨说，“魔法豆”中添加了一种新型的噻嗪类衍生物。
去年11月，北京市公安局环食药旅总队会同海淀分局成功打掉了这个通过直播销售有毒有害减肥食品的犯罪团伙，对包括多个“网红”主播在内的30余名犯罪嫌疑人采取刑事强制措施，会同有关部门关停15个直播间，查扣减肥产品7万余粒，获得了公安部贺电表扬。
秦向铭（左）和同事对涉案减肥食品进行分析研判
秦向铭告诉记者，目前，食品领域违法犯罪越来越呈现出专业化特征，非法添加物更新迭代之迅速超乎想象，有的成分刚被警方发现，进行了打击，马上就出现了新的替代品。另外，食品领域违法犯罪也呈现网络化趋势。网络销售、直播带货快速、不易留痕等特点，让食品领域违法犯罪更加隐蔽。
“有毒有害物质种类繁多，不断增加，‘黑名单’也不可能全都能覆盖，我们每侦破一起新型非法添加物案件，都是在不断填补空白，也是在完善‘黑名单’。不管是哪的警方在破获这些新型非法添加案件后，固化打击经验，对其他省市公安机关都具有借鉴和参考意义，从而对此类违法犯罪进行全面‘围剿’。”秦向铭说。
警方提示：效果立竿见影更要提高警惕
警方提醒广大消费者，在选购减肥类食品、保健品时，一定要通过正规途径购买，查看外包装上有无生产厂家、生产地址，生产许可证编号等详细信息，切勿购买“三无”产品。
爱美人士也不要听信网红主播吹嘘的所谓“秘方”产品，减肥没有捷径，管住嘴、迈开腿才是健康的瘦身方法。正规的减肥食品很难达到迅速瘦身的功效，如果效果立竿见影，反而更要提高警惕。如果食用了减肥食品出现不良反应要立即停用，并及时向市场监管部门反映。
另外，记者调查发现，对于西布曲明、酚酞、那非类非法添加物质，目前有快速检测试剂盒可以很方便地进行检测，十几分钟就能出结果。消费者也可以通过试剂盒对自己购买的保健食品进行检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