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与锈蚀
——美国民主的多重危机
朱东海
铁丝网围栏的投票站、排队领取救济食物的联邦雇员、创历史新低的民主满意度——这些看似割裂的景象，正拼凑出今日美国民主的残缺图景。
今年10月1日，美国联邦政府再度停摆，现已过去一周时间，约75万联邦雇员被迫无薪休假。与此同时，白宫宣布冻结纽约市交通基础设施180亿美元资金和16个州绿色能源项目80亿美元拨款，理由是其基于“违宪的多元、公平和包容原则”。这场政治危机，将美式民主制度的内在矛盾暴露无遗，成为这个自诩为“民主灯塔”国家难以忽视的耻辱。
一、政治极化：民主制度的瘫痪
美国政治生态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极化。10月的联邦政府停摆，表面上是两党在医保福利支出上的分歧，实则是政治极化的必然结果。
对抗性政治逻辑：民主党坚持将覆盖约2200万人的医保补贴计划纳入拨款法案，而共和党人则强硬推行“清洁”拨款法案。这种“为反对而反对”的恶性循环，已成为华盛顿的政治主旋律。
治理体系停摆：政治博弈的直接代价是国家治理停摆——国家公园管理局关闭全国400多个景点，华盛顿纪念碑等标志性场所限流，联邦雇员生计陷入困境。
政治极化的恶果远不止于此。从“黑命贵”运动与“白人至上”势力的对撞，到控枪与拥枪、堕胎权问题的激烈博弈，有人说：“美利坚合众国”已成为“美利坚分众国”！
二、制度失能：从“分权制衡”到“权力架空”
美国宪法引以为傲的三权分立制度正面临严峻挑战。
行政权扩张：川普政府被指“非法取消或冻结经国会批准的资助项目”，这种“资金截留”行为涉嫌违宪。其计划在停摆期间解雇大量联邦工作人员，更打破了历史惯例。
制衡机制失效：当联邦政府试图接管华盛顿特区警察局，当加州州长批评调动国民警卫队是“令人担忧的权力滥用”时，制度运作的异常已显露无遗。
行政权力的扩张持续加剧：今夏依据《叛乱法案》派遣现役部队平息骚乱，五角大楼提案组建“国内骚乱快速反应部队”——这些举措不仅架空国会权力，更开创了危险的先例。
三、社会撕裂：难以调和的“两个美国”
2020年大选舞弊所引发的政治复仇循环，不仅是两党斗争的延续，更是美国社会信任体系崩塌的象征。从选举争议到政治清算，权力更迭不再体现民主程序的庄重，而愈发接近“成王败寇”的零和游戏。这一裂痕早已越过政治边界，深刻嵌入种族、阶级、身份等每一个社会维度。
种族矛盾在制度性纵容下持续激化。洛杉矶因联邦执法部门强势搜捕非法移民爆发连日示威，而联邦政府绕过加州政府直接派遣国民警卫队的做法，不仅激化对立，更凸显治理体系的联邦性原则已被政治立场架空。“大规模驱逐非法移民”计划，表面上出于法律与秩序的需要，实质上是将少数族裔塑造为政治代价，以煽动群体恐惧、巩固特定选民基础。
经济不平等不断加剧，撕裂社会基本保障网络。数据显示，全美仍有3790万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2600万人没有任何医疗保险，超过65万人无家可归。与此同时，吸毒过量年致死人数突破10万，枪支暴力年致死约4.3万人。这些数字背后，不仅是政策的失效，更是一个政治系统在资本与权力结构中对底层民众的系统性忽视。
贫富悬殊深刻腐蚀民主根基。哈佛大学研究显示，白人家庭净资产中位数高达18.8万美元，而非裔家庭仅2.4万美元，差距达7.8倍。这种基于种族与阶级的财富断层，不仅限制个体命运，更在代际间不断复制。正如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达龙·阿杰姆奥卢所指出的：“二战后的三十年间，民主曾带来共同繁荣，但这一趋势在1970年代末突然逆转。”如今，美国民主已难以掩饰其在分配正义上的全面溃败。
四、制度锈蚀：从金权腐蚀到民主失灵
曾提出“历史终结论”的福山坦言，“美国不再是现代民主的榜样”。这一判断的背后，是冰冷的数据与现实：盖洛普民调显示，仅28%的美国人对民主运作方式满意；皮尤调查表明，仅16%的民众信任联邦政府。然而，民意的背离仅是表象，其根源在于金钱对民主肌体的系统性腐蚀。
金权政治的宪法困局
美国民主的衰败，与最高法院确立的“金钱即言论”原则密不可分。从1976年“巴克利诉瓦里奥案”打开大门，到2010年“联合公民诉联邦选举委员会案”彻底拆除堤坝，政治献金以“言论自由”之名获宪法庇护。其直接后果是，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得以无上限地投入资金，将选举变为资本博弈，立法机构也愈发为少数利益集团所主导。
“锈蚀”的恶性循环
金权政治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国家治理能力持续退化——
代表性危机：议员在投票时优先考虑金主而非选民，立法议程与公共利益脱节；
治理效能坍塌：旨在确保程序正义的法规，在实践中异化为利益输送的工具和效率的桎梏，导致基础设施成本飙升、项目长期延误、公共服务质量下降；
民众信任瓦解：当民主承诺无法兑现，当政府不再为大多数人服务，社会共识的基础便土崩瓦解。
因此，美国民主的困境是一个闭环：金钱扭曲了制度、制度制造了失灵、失灵催生了不满，而不满又因制度的僵化无法得到回应，最终加速了整个体系的“锈蚀”。
结语
走在洛杉矶街头，支持驱逐非法移民的白人与抗议者激烈争执的画面，恰是美国社会裂痕的缩影。联邦雇员排队领取救济食品的场景，与白宫冻结巨额民生资金的决定形成尖锐对比。
当政治博弈超越公共福祉成为终极目标、当宪法程序异化为党派斗争的工具，“民主的灯塔”便在自我锈蚀中黯淡了光芒。裂痕已经加深，锈蚀仍在蔓延——美国民主的困境最终指向一个根本问题：一个在理念上奉民众为圭臬，却在实践中与民众渐行渐远的制度，究竟能否完成一场指向自身的深刻革命？这不仅关乎一个国家的未来，更考验着“民主”这一古老理念的续断存亡！
最后补加一笔：曾几何时，笔者硏究朝代更迭，还一度以为西方民主制度开创了超越历史循环的新途，并作过一首七绝《玄武门之训》：“惨屠手足为称孤，血肉横飞暴虐无！悲剧循环何所止：西方迭替一新途。” 现在看来真是大跌眼镜……
2025年10月8日于北京
延伸阅读：
《七律·台湾选举观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