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只扑上去的小蜜蜂
朱东海
那只小蜜蜂，或许在扑上去的前一秒，还感受着巢穴里熟悉的温暖、嗅着蜜糖的甜香。它本可以犹豫、可以后退，可以像其它蜜蜂那样先发出警报。但它没有！它选择了成为第一道闪电、第一滴血，用自己最微小的身躯，去撞击那庞大的入侵者。它清楚地知道，大黄蜂那锋利的口器能轻易将它斩断——那是一场注定有去无回的赴死！
这绝非简单的本能可以完全解释。这是一种清醒的、悲壮的抉择。它在用自己的死，为同伴敲响最嘹亮的警钟；它在用自己的死，为集体的反击争取那至关重要的、决定生死存亡的第一秒。它的牺牲，瞬间将一群可能陷入混乱和恐慌的蜜蜂，凝聚成了一支同仇敌忾的复仇之师……
这第一只扑上去的小蜜蜂，让我想起了人类历史长河中，那些在至暗时刻第一个站出来的身影。他们何尝不知道前路是火刑柱、是断头台、是万丈深渊？谭嗣同血溅刑场前高呼“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死得其所，快哉快哉！”；苏格拉底平静地饮下毒酒，用生命捍卫思想的自由；那些在无名战场上，第一个跃出战壕冲向枪林弹雨的士兵……他们和那只小蜜蜂一样，以个体的陨灭，点燃了集体存续的火种。他们的价值，不在于他们是否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而在于他们敢于在漫漫长夜中，划亮第一根火柴。
我们常歌颂胜利的辉煌，却容易忽略那奠定胜利基石的、最初的牺牲。那座最终赢得的丰碑，其最深的根基，正是由第一个倒下者的血肉浇铸而成。他的生命化作了一粒种子，埋入历史的土壤，最终长出了整个春天。他的沉默，反而成为了最振聋发聩的呐喊……
这只小蜜蜂的故事，也映照着平凡人生中的抉择。或许，我们不必都面临生死的考验，但总会遇到需要“第一个扑上去”的时刻——第一个指出错误、第一个打破僵局、第一个去尝试充满风险的创新、第一个去搀扶跌倒的老人……我们也会计算代价、也会心生恐惧。但那只小蜜蜂启示我们：总有一些价值，高于对个体安危的斤斤计较。一种责任、一种道义、一种对光明未来的信念，能让人超越对损失的恐惧，成就生命的壮阔！
那只小蜜蜂的躯体坠落了，但它决绝的姿态，却瞬间转化成了无形的、巨大的能量。它不再是一只工蜂，它成了一个符号、一面旗帜、一种凛然的精神。它让整个蜂群明白，退无可退，唯有战斗！个体的牺牲，由此融入了集体的永恒……
它死了，但它的死，让整个蜂群得以活下去，让巢穴的温暖得以延续，让未来的花朵继续有蜜蜂去采撷。它的生命，在集体的生中得到了延续和升华。这是一种极致的不朽啊！
所以，当我们安享着蜂巢的甜蜜与安宁时，不应忘记那第一只扑上去的小蜜蜂。它的故事，是对“牺牲”二字最悲怆也最光辉的诠释：世间真正的勇敢，并非不知恐惧，而是心怀恐惧，却依然向前！最伟大的力量，有时正蕴藏在那最决绝的脆弱之中。它以一道转瞬即逝的金色弧光，照亮了生命的意义——为所爱、为所信、为更大的存续而献身，是死亡对生命最崇高的加冕！
2025年9月28日晨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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